今天,我以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追求着另一个霸道总裁,誓要让他无处可逃。
明天,我将化身为温柔的白月光,成为他身后的忠实追求者。
既然敢让我穿越到书中,那就让所有角色都按照我的意志崩塌吧!
1
我,就是那种在言情小说里受尽委屈的女主角。
昨夜,我和被下了药的霸道总裁司承共度了良宵。
按照常规剧情,我应该对他一见倾心,然后默默地付出十多年。
但这次,我选择了放弃。
清晨,我侧卧在床上,手撑着头,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用一种冷漠又略带轻蔑的眼神打量着刚醒来的司承。
「你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看见我,那双本就狭长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裸露着身体,紧紧抱着被子缩在床角,如果我没看错,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我微笑着欣赏着他脸上的惊恐。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诱骗少女的登徒子。
但司承毕竟是个总裁。
他脸上的恐惧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总裁特有的傲慢。
他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像拿出杀手锏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
那钱包鼓鼓的,我差点以为他会从里面掏出一千万现金,就像小说里常写的那样。我按住了他的手。
我毫不在意地说,仿佛在对待一个男公关。
「昨晚你让我很满意,想要什么报酬?」
我猜,在以司承为中心的小说世界里,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
真是痛快。
我得意地看着他。
小伙子,我就是来挑战你的。
司承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危险的气息。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睛颤抖,仿佛地震一般。
坏了,玩得太过火了。
在司承发怒前,为了不被他扔出去,我赶紧补充道。
「这样吧,给我个机会,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嗯?不愿意?」
司承瞥了我一眼,不怒反笑。
我看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但眼中却没有笑意。同时,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轻蔑,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直视着我。
「女人,想吸引我的注意吗?」
这是经典台词吗?
我转了转眼珠,心想现在的总裁文真是缺乏创新,台词几百年都不更新。
司承的脸色暗了暗,他用指尖夹住鼻梁,长叹了一口气。
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好像又遇到了一个为了钱而接近他的女人。
不是,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自恋的样子很欠扁吗?
我正胡思乱想,又被司承冷淡的语气无情地拉回现实。
「我没有微信。」
哼,不愿意给就直说嘛,说什么没有微信。
说实话,司承那总裁的气场和动作都很有压迫感,让我不自觉地感到有些紧张。
但我不能认输。
我故作镇定地咽了口口水,虚张声势地抬起手,将他抵在床头,慢慢地靠近他。
最后,在我们之间只剩下一个暧昧的距离时,我停下了。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打在我的唇上。
但在我们紧密的空间里,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浪漫。
我只是觉得,我们像是两个总裁在华山论剑。
比谁更能出风头。
我偷偷瞄了一眼藏在衣柜后的摄像头,硬着头皮说。
「没有微信?」
「那就亲一个吧。我看见你有嘴了。」
我这话说得有点放肆。
但没办法,我是穿越来的。
为了赚钱,我开了一个直播间,每天直播我穿越的日常生活。
昨晚,榜一大姐说了,她想看到我用总裁的方式追求总裁,让他无处可逃。
赚钱嘛,不寒碜。
尴尬一点也无所谓。
我以为,我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按照总裁的脾气,司承一定会把我扔出去。
可我话音刚落,就有温暖的触感贴上了我的唇。
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吻。
啊?!
我惊讶地抬头,司承凝视着我,他的眼中分明是戏弄我后的愉悦。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我强压住震惊和若有若无的羞涩,昂起头直视他。
「很好,可爱的小东西,你取悦了我。」
取悦了总裁,自然要请他吃顿午餐。
毕竟,戏还没演完呢。
2
请总裁吃饭,当然得去豪华餐厅。
虽然我左思右想,我这个山猪其实更想吃加了两个蛋的鸡蛋灌饼。
但为了维持我的总裁女主形象,我忍痛把总裁带到了高级餐厅。
出乎意料的是,看起来西装革履、矜贵无比的司承吃饭却毫不矜持。
9999一份的战斧牛排他一下子点了三份,海胆在他手上就像果冻,一口一个。
看到我不吃,他还抬头问我。
「你怎么不吃?」
我也想吃啊。
但我在这个穿越世界里的存款就那么点,谁能想到他点那么多菜啊?
我在心中打着小算盘,面上却还是带着微笑。
我抬手用纸巾擦了擦司承的嘴角,我昂着头,好像花钱如流水,手指头缝里流出来的钱就够包下这整个餐厅。
而司承就像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但其实我说出口的话让我自己都觉得心虚。
「没事儿,我不饿,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吃饱了有力气,一会就能留下来和我一起刷盘子了。
我眼神里带着鼓励地看着司承。
眼前的司承吃饭的样子很乖,让我想起他小时候。
我有随意穿越的能力,我能成为这本书里的任何一个角色。
最开始发现我能穿越的时候,我还没开直播。
那时候中国营养健康网,我最喜欢胡乱穿越。
有时候,我是女主,有时候,我是管家,有时候,我是倒霉的社畜——总裁的好朋友医生。
我也用福利院院长的身份见过幼时的司承。
司承在设定上是他爸爸老总裁的私生子,幼年时在福利院长大。
那时候,司承躲在桌子后面看我,瘦瘦小小的像一个小豆芽。
第一次见,我还不敢相信他是那个被描述得肩宽快赶上双开门冰箱的总裁。
他太瘦弱了。
福利院里孩子多,人手不够也不是事事都能管得过来。
我只待了一会,就看见有人抢了司承的饭。
怪不得饿得这么羸弱。
我叹一口气,招招手,叫小司承在我面前坐下。
我从我的饭碗里扒拉了一半饭菜给他。
小小的他眼睛一下子便亮了,小心翼翼地道了一句谢谢之后便捧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眼前毫不客气地吃饭的司承,我在心中感叹。
是还在担心有一天会回到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吗?
有点可怜。
想到这里,我猛地一拍脑门。
哎,我怎么会同情铁血资本家?
同情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小少爷?
也许是被我忽然拍脑门的动作吓到,也许是觉得我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眼前的司承停住了刀叉,抬头望着我,他的眼里又恢复了平静,像没有波澜的湖水。
「吃完了?」
我打了一个响指,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边展示优雅一边叫来了服务员。
「买单。」
「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笑死,根本不用选。
无论哪个,我的钱都不够。
我强装淡定地看一眼服务员,底气十足。「用券。」
「我看见你们店外面在做活动,进群可以抢到免费券。」
「是的小姐,那请您出示您的券。」
我龇着一口大白牙,微笑着看向服务员。
「可以等我抢到券之后再买单吗?」
「什么?」服务员还是微笑着。
可我看出她的笑容分明写着。
对你微笑,纯属礼貌。
服务员捏着夹在领口的麦准备叫保安。
我终于漏了底气,连忙开口。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用券,是因为我还没能抢到吗?」
我也觉得理亏,心虚地向司承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我做着口型。
「给你一个机会,请我吃饭。」
司承抱着手一脸看戏。
「钱包落在酒店了。」
顿了顿,他补充。「并且我真不会用线上支付。」
六。
总裁家里不通网是吧?
我盯着冷笑着看戏的司承,他显然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他不知道要值回几万块,我们要刷多少个盘子。
在我大喊着,「能不能分期付款?!」和「司承快打电话叫你的医生好兄弟来救我们!」的时候,餐厅经理赶到了现场,他皮笑肉不笑,不由分说地把我们请到了后厨。
3
抱着一堆盘子疯狂洗刷的时候,我惨笑着望向一旁的司承。
为了维护住我的总裁女主形象,也为了挽回我的几分薄面,我苦笑一声。
「喜不喜欢姐姐的大盘子?」
「刷吧刷吧!尽情地刷吧!」
我指着面前的一座盘子山大声道。
这脏盘子的数量,大概够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刷到外星人攻占地球。
几百年后,我被科考队挖出来的时候,都得保持着刷盘子的动作。
考古人员得饱含热泪地给我的骸骨贴上一句。
早期刷盘子社畜标本。
我的心中一片悲凉,可我嘴上还是贱嗖嗖地说着。「宝贝儿想刷多少有多少。」
司承冷着一张脸看我。
一旁和我们一起刷盘子的小妹骂我有病。
还是司承家里的老管家赶来解了围。
我们精疲力竭地走出后厨的时候,夜幕早就降临。
高楼大厦之上灯火通明,宽阔的大街上行人寥寥,偶尔会传来一两句遥远的人声。
昏黄的路灯下微絮飘飞,仰头去瞧,竟觉得像是几片浪漫的雪花。
我踩着司承的影子一步步地往前挪,老管家慢慢地跟在后面。
忽然,我前面那个人忽然停住脚步,叫我毫无防备地撞入一个坚实的后背。
那人语气闷闷的,「女人,你真的很有趣。」
司承转过来瞧我,瞳仁在路灯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好像一颗琥珀。
这台词。
他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喜欢上了我这样一个口若悬河,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伪总裁女主。
怎么?
刷盘子还刷出感情来了?
总裁的爱情果然来得不讲道理。
我转了转眼,可是司承有一个白月光啊。
我的身后传来脚步声,皮鞋落在柏油马路上,「噔噔」作响。
是老管家。
老管家张了张嘴,我却与他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啦。」
没意思,就这么几句台词。
我摇了摇头,作出一副「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传说」的表情。
随后我往反方向走去,到路尽头的时候我挥了挥手与他们告别。
我听见司承的声音远远地从街那头传来。
「明天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会。
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不过那时候,我会变成你的白月光。
托司承的福,我直播的反响很不错。
现在我直播间的弹幕上全飘的是:
「网恋受过伤,下田插过秧,为爱跳过鸭绿江,看您的直播抚平我所有忧伤。」
我火了。
更有人豪掷千金79要我明天再整一个活。
用舔狗的方式当总裁的白月光。
好好好,这么整活是吧?
4
司承的白月光是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从小被养在有500个保姆的大得像城堡一样的别墅里长大的幸福小女孩。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能这么有钱,我会是个多么阳光开朗的小女孩。
像每个白月光一样,她和司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在司承对她爱意正浓的时候出了国。
又在司承爱上女主的时候突然冒出来。
而今天,就是白月光回国的那天。
她会在首都音乐厅开个人演奏会,司乘则会抛下生病的苦情女主出席,与她一起站在人群的焦点,为她献上花束,享受众人的喝彩。
我对着直播间的观众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女二白月光的身份背景和出场情节。
一边说着,我一边在给自己化妆,毕竟今天我就要作为白月光女二出席演奏钢琴,总得装个样子。
有弹幕问我。
「你为什么长得和昨天一样,不应该变成女二的模样吗?」
我念着这条评论,咂了咂嘴,解释道。
「你们看见我一直是这张脸,但书里的角色看见我就会是女二哦。」
「宝宝们放心,书里的角色没什么神智的,只能按照既定的人设行动啦。你们就好好看我今天的表现吧。」
看我成为穿书界罕见的舔狗式白月光!
第一步,应该去给总裁送早餐。
于是我穿着那套华丽的晚礼服,手里提着两张鸡蛋灌饼坐在了总裁家的别墅……楼下的花丛边。
都怪白月光女二太久没有回国。
管家已经认不出我了,他不放我上楼。
不过没关系,我抱着吉他在楼下有模有样地弹了起来。
一边弹着,我一边用「你爱我,我爱你,某雪冰城甜蜜蜜~」的腔调唱着:
「不理我,没关系,备注改成输入中~」
昨晚我就一直在给司承的秘书发消息,十分刻意地透露了我今天有个演奏会,言下之意就是求司承来看。
可秘书一直没回我消息。
我只好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唱着。
直到有人暴躁地推开了玻璃窗。
窗台那里站着一个小白兔一样的小女生,白皙的皮肤,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和我平日里见过的妆后的女主有些不一样。
但一看这外貌设定就是女主原体的模样。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开口问我。
「这位姐姐,你有什么事情吗?没事儿的话能不能小声一点?」
噢,不好意思。
没想到女主也在,误伤了。
我赶紧微笑着举起手里的鸡蛋灌饼。
「我是来给你们送早餐的。」
给喜欢的人以及他的女朋友送早餐是本舔狗的基本守则。
只是,我有点心疼今天好不容易狠下心给自己买的加了两个鸡蛋的鸡蛋灌饼。
掏出手机,我给司承的秘书发消息。
「秘书姐姐,你怎么还不理我呀?是群发消息还没选上我吗?」
「人家把早饭都送到总裁家楼下了。」
消息的尾巴处显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对方把我拉黑了。
好家伙。
我看着红色的感叹号陷入了沉思。
「嗯,红色代表热情,代表她祝愿我今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一定是总裁让她这么干的。因为总裁他心里有我,他想要和我结婚!!」
我满意一笑。
一回头,司承竟就站在我的背后。
5
司承一身黑色的西装,沉稳干练贵公子的模样,他正歪着头打量着我。
他手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那花开得鲜红夺目。
我能想象到,在那众人拥簇的高台之上,他会把这花递给我。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对楼上小白兔样的苦情女主解释道。
「妹妹啊,别误会,我只是司承的舔狗,一辈子也舔不到的那种。」
「还有,你要是要和他在一起,要是他囚禁你,逼迫你,记得报警啊。」
毕竟总裁文里的总裁尽不干人事儿。
虽然苦情女主只是小说里的一个角色,但她也会伤心的吧?
总裁小说,不是法外之地!
我的手卷成一个话筒状放在嘴前,对着楼上那人大喊。
可她「嘭」的一声关上了窗,有女声从紧闭的窗门里传来。
「有病!」
司承在我背后点了点我的肩,他声音幽幽地传来。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连我家都找不着了?」
啊?!
我仰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建筑。
我真走错了。
当时跑进我脑海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能不能把鸡蛋灌饼还给我?
然而我仰头,窗户紧闭,正在阳台浇花的管家斜睨我一眼。
好吧,打扰了。
我抱着拳佝偻着腰灰溜溜地往回走,却冷不丁地被司承拎住了衣领。
抬头,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安安静静地倒映着我。
司承埋头看着我,眼神里藏着许多我读不懂的情绪。
珍视,爱恋和失而复得。
果然是白月光啊。
一回来杀伤力就那么大。
可是他昨晚还在和苦情女主我本人一起刷盘子呢。
想不到还能以这种方式被抓包出轨吧?
我的眼睛无处不在!
忘不了白月光,凭什么在大街上和苦情女主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呸,渣男。
我正在对司承的人格表示怀疑,可那人却不由分说地拽着我的衣领往外走。
我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被塞进副驾驶的时候,司承道。
「林安安小姐,你的演奏就要开始了。」
「我猜你不会想迟到吧?」
哦对,我有钢琴演奏会。
可是我根本没打算去啊。
因为,我根本不会弹钢琴!
车门「嘭」的一声被司承无情地关上,留我呆滞地望向窗外。
完了。
小说里的白月光在大洋彼岸亲洋嘴,我这个盗版白月光马上就要去舞台上出洋相了。
现在上网速成钢琴还来得及吗?
我默默攥紧胸前的安全带,偷偷瞄一眼司承后,我用右手摁住了肚子。
我的左手虚空地去抓司承,表情狰狞。
「噢,不行了不行了,我肚子疼。」
「今天的演奏会可能是去不了了。」
「太遗憾了,停车吧。」
这种借口,上次用还是我小学不想去上学的时候。
后视镜里,司承瞥我一眼,好像是看出我意图的家长,语气淡定。
「音乐厅那边应该有医生,坚持一下吧,毕竟这是你回国后的首秀。」
我撇了撇嘴,眼看这离音乐厅越来越近,我总不能真赶鸭子上架去弹钢琴吧?
正这么想着,可不知是不是没吃到那个加了两个鸡蛋的鸡蛋灌饼的原因。
我的肚子竟然真的疼起来。
一抽一抽的,疼得我额头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我两眼一黑,往前倒去。
6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我的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输液管里的水滴「啪嗒啪嗒」往下落的声音。
没吃早餐低血糖了吗?
谢天谢地,终于不用
去音乐厅丢人了。
正想到这里,我的肚子又疼得一抽抽。
看来,我真的饿了。
我取下输液瓶,高高地举过头顶,一步步艰难地往外面挪。
鸡蛋灌饼……我来了……
还没走到门口,床尾贴的一张纸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林安安——肾衰竭。
嗯?!
啊对!
下面的剧情就是白月光需要捐肾,然后总裁去挖苦情女主的肾了。
刑,真刑啊!
我心中大叫不妙,脚底抹油,准备先走一步。
毕竟肾疼起来真要命。
我一把扯掉了手上的针,连滚带爬地往医院天台跑。
我一般用来从书中世界穿回真实世界的办法就是从高处落下。
可到了天台才知道,医院的天台边有高高的围栏。
我踮起脚尖,费力地趴着栏杆。
忽然,楼底有小孩尖叫一声,卷起手作圈叫我不要跳,然后楼下的人都仰起头看我,随后乱哄哄地吵嚷起来。
我不管不顾,继续爬栏杆。
消防队很快赶来,给我铺起了气垫。
还有消防队员拿着大喇叭冲我喊。
「你为什么要轻生?」
啊?!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算了,没法解释。
有人大喊一句。
「姑娘,别跳啊。牵挂着你的人还等着你回家呢。」
那么多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让我倍感压力,好像不跳就会被众人的目光凌迟成肉泥。
我胡乱回答道。
「世界上没有我牵挂的人了。」
在医院这个每天都有人老病死的地方,这理由很能站得住脚。
众人哗然。
也许是氛围到了,我又补充了一句。
「也没有人牵挂我了。」
这话不算撒谎。
我是个孤儿。
真实世界里,我没有一个亲人了。我小时候被亲生父母给扔了,我在孤儿院长大,性子孤僻,也没什么朋友。
我真的是一个没人牵挂,也不牵挂任何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死了就是孤魂野鬼的人。
话音刚落,有小孩尖锐的声音划破短暂的安静。
「我牵挂你啊。」
「对,对啊!我们都在乎你!」
那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消防小哥举着喇叭,又被个佝偻的老太抢去。
「小囡囡,快下来,阿婆这儿有小馄饨……」
那阿婆我见过,上楼的时候碰见,她说要去给住院的小孙子买小馄饨。
喂……要不要这么感人啊?
我张开五指挡住天边渐欲西沉的太阳,有温暖的光线从那里泄入。
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我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有水珠落在我的掌心。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不想跳了,留在这书里,好像也不错。
我刚准备起身,我的肩膀却被人狠狠一抓。
一双大掌捞住我的腰腹将我整个人猛地往后拉了一把,最后我「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扭过头,是司承一张扭曲的脸,他将我按在地上,使我动弹不得。
他沉着脸,表情别扭,愤怒和恐惧不知道哪个更多。
「林安安,你有病吧?!你干嘛跳楼啊?」
确实有病啊。
得喝肾宝的那种。
我眨巴眨巴眼睛,愣愣地看着司承。
司承哭了。
7
司承侧过脸,用手抹了一把脸。
转过脸看我时,我瞧见他的眼眶红红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
诶?
总裁也会哭的吗?
他不应该告诉管家把我丢出去,等我死了之后,再问我知错了没。
然后管家回答。
「夫人已经死三天了,她身上掉下来的玉佩,正是您找了十年的那个。」
噢,这是女主剧情。
我的耳边有风刮过,随后司承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他把我抱了起来。
我颤颤巍巍地抬腕,想擦掉他不停往下掉的眼泪。
「不要……哭了呀,我痛死了。」
看见你哭,我的肾怎么越来越疼了?
在我晕过去之前,我听见一个声音,带着哭腔。
「你不要走……我也牵挂你呀。」
牵挂白月光的命是吧?
我想骂司承渣男,脚踏两只船。
可不知怎么回事,我忽然想起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小男孩。
一个打着小红伞,光着脚丫的小男孩。
是小司承。
有雨水从破旧的小红伞上漏下,把他的头发弄得湿漉漉的。
他伸出手,里面有一块黏糊糊的奶糖。
小司承翻过手,手掌朝下,那奶糖就掉在水坑里,溅起水花。
我蹲下身,歪着头看这个行为怪异的小男孩。
「为什么把糖扔了呀?」
「我妈妈叫我站在这里吃糖。」
「她是想要丢掉我。」
小司承神情木然,平静地陈述着残忍的事实。
雨还在下,顺着屋檐,伞缘,冲刷着大地,溅起尘土污垢。
看着小小的司承,我想起我幼时被丢弃的那天。
妈妈也给了我一颗那样的奶糖。
那是我最刻骨铭心的梦魇。
望着眼前的小小孩童,他缩在墙角,垂着头无措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像我儿时一样。
理智告诉我,他只是一个没有自己灵魂的书中角色。
可他何尝不是我呢?
我的人生像一场灰蒙蒙的烟雨,司承的存在,让我意识到,这场没有边界的大雨中,我并非是孤身一人。
于是我朝他伸出了手,救赎幼年的我自己。
我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司承一双布满血丝的眼。
司承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消失。
见我醒来,他长出一口气,他的左手边夹着一只手机。
正在通话。
「配型成功了?」
啊?!
我倒吸一口气。
好家伙,无辜的女主要被拖过来被迫捐肾了。
这世界有没有王法的啊?
挂断电话,司承拿起了床头柜上一把刀。
那刀又尖又长,分外锋利。
司承眼中忽然闪过的一丝寒光让我的背后惊出一阵冷汗。
「别害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司承看向我,目光坚定。
我读懂了他的眼神,这是要去抢苦情女主的肾了。
看着拿着刀的司承,我心里一阵震惊。
总裁文里,总裁亲自去割苦情女主的肾才够虐是吧?
有没有医学常识啊?!
还有,这剧情,应该放在缅北吧?
眼看着司承长腿一蹬就要起身离去。
我赶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别去噶她腰子啊!」
可惜我全身都软趴趴的,氧气面罩也将我的话全数挡下。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承往外跑去。
不行,我不能让女主被噶腰子。
7
我用尽全身力气拔掉了氧气面罩和输液管,滚下了床。
在医院冰冷的地面上,我开始阴暗地爬行。
这样的肢体动作正好配我此刻的精神状态。
我想象我是一个西瓜虫抱着腿在地上扭动,我无声尖叫,阴暗又扭曲地爬行,我蠕动,低声嘶吼又企图一边分裂一边爬行。
虽然我很怪异,但我觉得此刻我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女主……等我……救你……
爬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才扶着门把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人啊,只在失去健康的时候能发现健康有多么重要。
现在,只要我一有一点大动作,我的五脏六腑就开始疼痛。
刚拖过的地面倒映出我——左手六,右手七,走直道都快要拉稀的孱弱模样。
门外,有小护士一脸阴沉地站在角落,见了我,她幽幽地问。
「怎么,又要逃跑吗?」
我也实在没想到,在总裁文里,第一个听这个经典台词是从小护士的嘴里。
我脚步僵硬,慢慢地往电梯挪,我装作云淡风轻。
对不住了小护士,今天我得和你玩她追她逃了。
「啊……我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回家休息一下。」
「啊,你别这样看着我啊。医院不可以请病假吗?」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用最快地速度跑开。
这一刻,谁还能分得清我和苏炳添啊?
可惜,我的风驰电掣都是想象。
还没走出两步,我就因为扯到了肾而被迫倒在了地上。
等我艰难地趴在地上抬头看,眼前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
是司承。
他垂头拧着眉瞧我,手里拿着个刚洗好还带着水渍的苹果。
好好好,原来不是去挖女主肾了。
病床边,司承拿着那把小刀,给我削苹果。
我凝视着他纤长的睫毛,我忽然发现,我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让苦情女主被迫捐器官残忍。
那让原本可以活下来的白月光女二得不到健康的肾就是高尚了吗?
我明明知道,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书里的情节,一定会按照既定的方式发展。
我只是不忍心,看见别人被挖器官的事情在我的眼前发生。
沉默了半晌,还是司承先打破了安静。
「我不会逼迫她捐肾脏的。」
啊?!
她,我们心照不宣,指的是苦情女主。
可是司承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眼前,司承手中的水果刀停顿了一下,条状的苹果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愣愣地开口。
「那,你不救我了吗?」
你不救白月光女二了吗?
听我这么问,司承却在笑,他一挑眉,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的大掌向我伸来,落在我的头顶,轻轻地拍了拍。
「明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什么意思?
我忽然想起。
昏黄路灯下,无边大雨中,这话我听过好多遍。
都是司承问我。
「明天还会见面吗?」
我直视司承的眼睛,我看见那瞳仁里,分明只倒映着我。
倒映着本真的我。
原来,他能看见,我是谁。
我想起,司承年幼的时候,我曾抓着他的手教他读书习字。
我告诉他,何为法制,何为善意,如何爱人又如何接受别人的爱。
我曾将全部美好的期许都赋予他。
原来,被爱的人真的会长出血肉。
「明天,我……」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下一刻,我就被拥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我听见那人说。
「我有变成你教的那样,善良勇敢。」
嗯,我知道,你是个不一般的总裁。
可我抬起头,却看见司承在一点点消失,从发丝到眉宇,他一点点化作烟雾,消散而去。
除了我这个意外的来访者外,书里容不下觉醒的灵魂。
「不!不要!!」我的双手虚空地在空气里乱抓,企图将破碎的他拼凑。
可司承还在笑着,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不要哭,明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司承番外】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我喜欢了她好多好多年。
小时候,她在雨夜向我伸出手。
从此,她教我识字,分我她碗里的饭菜。
她教我要善良,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人。
她也教我如何爱人。
长大后,我就循着她教我的方法爱上了她。
我知道,她来自我无法想象的地方。
因为她每次来,身边的人都瞧不出是她。
她好像也以为我瞧不出那是她。
怎么会呢?
那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怎么会认不出?
可是,她说她是谁,她就是谁吧。
我喜欢每一天。
因为她总会在某一个平凡的日子忽然出现在我的身边。
她似虹霓,类流岚。
是这灰白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她会突然降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拿她毫无办法,只能一遍遍问她。
明天。
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知道的,我不够好,我没去过她的来处,我也没办法同她奔赴万里光明。
我从不曾拥有她,我只能站在原地,呆呆地等着第一千零一次失去她。
没关系的,她应该要往前走,不要回头,走到光芒璀璨的地方。
别担心我会去哪里。
天神说,出了这个世界。
我能变成一阵风。
像你从前那样,自由地穿梭在属于你的世界。
见识那个能培养出宽容美好的你的世界。
那时候,我能用怀抱宽慰你所有的失意与感伤。